在丈夫和兒子、兒媳離開家約3個小時后，55歲的徐某先后將年僅3歲和5歲的兩名孫女推拉入糞坑，致兩個孫女溺亡。之后，徐某回屋換上干凈衣服，離開村子找地方跳水自殺，后來在一水庫獲救……

　　這是今年清明節前夕，發生在四川營山縣某村的一起悲劇。奶奶為何對兩名親孫女行兇？

　　據徐某供述，她覺得家人對自己不好，并認為自己身患胃癌，而家人不給自己看病，還懷疑家人在飯菜中下毒要毒害她，于是她想自殺，并決定在自己死亡之前做一些事讓家人感到后悔。

　　經司法鑒定，徐某患精神分裂癥，案發當天的違法行為被評定為部分刑事責任能力。今年8月24日，本案在南充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檢方指控徐某犯故意殺人罪。

　　紅星新聞記者獲悉，開庭前，徐某家人向檢方提交了一份“諒解書”，懇請司法機關對徐某從輕處罰。9月14日，紅星新聞從南充市中級人民法院獲悉，本案目前尚未作出判決。

　　【1】悲劇上演

　　丈夫回家見房門緊閉

　　糞坑里打撈出兩孫女遺體，妻子失蹤

　　老李一家所在的村子，距營山縣城約5公里，早年建起的一棟二層小樓，在村里很是顯眼。一條硬化過的水泥村公路，從屋后繞過，延伸到更遠處。

　　悲劇，發生在2020年清明前夕，兩孫女遺體被打撈起的地方，就是老李自家屋后的糞坑。

　　出事的糞坑

　　今年3月30日中午，老李一家吃過午飯，大概1點半左右，老李和小兒子去工地上班，小兒媳跟著一路出門。老李說，因為當時臨近清明節，小兒媳回娘家祭奠逝去的親人。當天，老李和小兒子夫婦從家中離開后，家里只剩下其妻徐某，以及兩個孫女，小孫女年僅3歲，大孫女才5歲半。

　　兩個孫女，是老李小兒子的孩子。在村民眼中，兩個女孩乖巧可愛，“大的（孫女）在上幼兒園，如果沒出事，馬上就要上小學了”。

　　傍晚7點左右，老李從工地下班回到村里，發現家中房門緊閉，沒見到前來迎他回家的孫女，就連妻子徐某也不見蹤影。之后，他聯系城里的熟人向多家醫院打聽，他擔心妻子和兩個孫女會不會去醫院了，因為他在屋內發現妻子換下的衣服，濕的，“當時以為滾到泥氹去了”。

　　打聽了一圈，沒有任何消息，兒子打電話報警稱母親和兩個女兒失蹤。直到晚飯過后，徐某和兩個孫女仍未出現。有鄰居回想起，當天下午，曾看到老李的兩個孫女在糞坑邊玩耍。之后，鄰居們幫忙揭開擋住糞坑的板子，很快，兩名失蹤女孩的遺體被從糞坑打撈上岸。一位村民告訴紅星新聞，得知老李家兩個孫女遇害的消息后，忍不住流淚。

　　營山縣公安局刑事偵查大隊重案一中隊中隊長王謝雨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案發當晚10時許，警方接到報警后立即趕赴現場展開調查，經過現場了解勘查分析，得知兩個遇害女童事發前由其奶奶在家中照管，但其奶奶不知所蹤，民警分析有兩種可能，兩名女童系被其奶奶殺害。此外，兩名女童也可能因失足跌落糞坑意外死亡，其奶奶擔心被家人責怪而離家出走。

　　當晚，警方發動村干部、村民尋找失蹤的徐某，但無果。

　　【2】自殺未果

　　奶奶承認殺害兩孫女

　　次日清晨在鄰村水庫自殺時獲救

　　那個晚上，徐某一直沒有出現。直到次日清晨8時許，警方接到消息，稱徐某在鄰村一水庫自殺，被人救起。

　　9月15日，紅星新聞記者曾前往事發水庫，據當地村民介紹，水庫距徐某家約3公里左右。水庫管理員老彭向紅星新聞回憶，那天早上6點半左右，他便起床駕船巡視水庫，打撈死魚，沿著水庫巡視了一圈，最后發現靠水庫堤壩的一處角落，有人自殺。他將船劃過去，拉住對方的肩膀，隨后大聲喊人幫忙，還好，在附近散步的村民老何聽到聞訊趕到現場，兩人合力將跳水輕生的婦女救上岸。

　　案發第二天，徐某在水庫自殺，被水庫管理員老彭發現并救起

　　“她說不要救她，她要去死。”老彭說，其他村民之后也聞訊趕來，還找來干凈衣服讓陌生婦女換上。之后，有人報警，警察趕到現場，他們后來才知道，救起的這名陌生婦女徐某，在前一天殺害了其兩名親孫女。

　　據辦案民警介紹，當天民警趕到現場后，徐某主動承認殺害了兩名孫女，并稱要跳水庫自殺給兩個死去的孫女抵命。

　　據徐某事后供述，案發當天下午3點左右，兩個孫女睡午覺起來，她帶著孫女在附近公路上玩耍，還跟村里的鄰居打過招呼，在外面逛了一會后，她帶兩孫女回家，從屋里拿了餅干給兩個孫女吃。之后，她去挑糞澆灌蔬菜。

　　徐某供述，大概下午4點過，她在挑糞澆菜期間，小孫女過來看她澆菜，并蹲在糞坑邊，剛好背對著她，她站在小孫女后面，用糞瓢將小孫女推進糞坑，她隨后心軟后悔，跳下糞坑打撈小孫女無果。

　　約10分鐘左右，大孫女來到糞坑邊，將鑰匙遞給徐某。大孫女問：“妹妹呢？”徐某謊稱“妹妹掉糞坑里了”，之后，大孫女也蹲在糞坑邊，站在糞坑下面的徐某隨后將大孫女拉進糞坑，并將大孫女按在糞坑內溺亡。

　　徐某交代，當天下午殺害兩名孫女后，她從糞坑爬出，用板子蓋住糞坑，回屋換了一身衣服，然后離開村子，準備找個地方自殺，最后去到了鄰村的水庫邊，在水庫邊想過去幾十年發生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她想明白了，想著要給孫女償命，便沿著水庫邊的一個斜坡往水里滑，但“一直沉不下去，后來往水庫里跳，但一直沒有被淹死”。

　　據水庫管理員老彭回憶，徐某當天自殺時穿的是一件羽絨服，有浮力，所以徐某自殺沒有成功。

　　案發后，徐某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

　　【3】被害妄想

　　自稱患有胃癌想解脫

　　懷疑家人毒害自己，死前要讓家人后悔

　　8月24日，本案在南充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

　　據中國庭審公開網上關于本案的直播視頻顯示，南充市人民檢察院指控徐某犯故意殺人罪。經南充市人民檢察院審查查明，徐某近幾年和家人關系不好，多次離家出走，認為自己得了胃癌，活不了多久了，家人不帶她去看病，也不給她拿錢，并且懷疑家人在飯菜中下藥毒害她，徐某想到死來早點解脫，但在死之前想拉兩個人墊背，這樣也讓家人感到后悔。

　　在法庭上，當公訴人問徐某為何殺害兩個孫女時，徐某開始哭泣，稱是因為家庭矛盾，還稱當天將小孫女推進糞坑后，自己也心軟了，“跳進糞坑撈，但是沒有撈到”。

　　據徐某供述，她覺得全家人都有加害她的打算，但她沒有拿到證據。據徐某交代，她覺得家人對她不好，丈夫不給錢用，自己患胃癌，自己覺得活不了多久了，經常一個人去醫院檢查，家人知道自己生病，也不帶其去醫院檢查，也不關心她。在案發前的一個晚上，她跟丈夫吵架，丈夫提到離婚，但兒子、兒媳在家沒出來勸說，而在更早前的時候，一次吃過午飯后身體不舒服，懷疑家人給其飯里下毒，還曾自行前往醫院洗胃。

　　據本案辦案民警介紹，徐某其實并沒患癌癥，但徐某自己認為身患癌癥，活不久了。

　　在法庭上，徐某表示認罪認罰。

　　【4】精神疾病

　　經鑒定患精神分裂癥

　　家人出具“諒解書”望從輕處罰

　　后經鑒定，徐某患有精神分裂癥（偏執型），對其案發當天的違法行為評定為部分刑事責任能力。

　　經鑒定，徐某患精神分裂癥

　　老李告訴紅星新聞，大概三四年前，妻子徐某就表現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有被迫害妄想癥，家人也曾帶其就醫，但妻子不認為自己有病。一位據徐某同村的村民告訴紅星新聞，她們此前聽過徐某患有憂郁癥，懷疑兒子兒媳給她下毒，但平時覺得徐某說話還算正常。對于“癌癥”一說，老李表示，妻子有胃病，但并不是癌癥。

　　開庭期間，根據公訴方提供的證人證言顯示，徐某去年也曾跟他人提過被人跟蹤，有人給她下毒等等，這位證人當時就覺得徐某精神上有些問題。

　　本案開庭前，徐某的家人向檢察院提交了諒解書，認為徐某患有精神疾病，對殺害兩個孩子的行為表示諒解，懇請司法機關對徐某從輕處罰。

　　“我說了不算，法律上來說，該怎么判就怎么判。”老李說，雖然包括小兒子、小兒媳在內的家人簽字出具了諒解書，但小兒子和小兒媳至今還沒跨過心里的那道坎，“兩個人（兒子兒媳）一直耍起的，都沒有上班，這個只有慢慢（心理）開導出來”。

　　一位村民說，自從出事后，老李和兒子兒媳就很少回村里，平時也沒有在村里居住，“這種事情，任何人都難以接受，一邊是遇害的一對女兒，一邊又是自己的親媽”。

　　9月14日，紅星新聞從南充市中級人民法院獲悉，目前該案尚未宣判。

　　紅星新聞記者 王超 攝影報道（部分圖據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