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7日08:19 來源:大河網-大河報
人們來到南陽市殯儀館悼念先生
二月河常年居住的小院
同樂巷里再也見不到二月河的身影
□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張叢博郭啟朝文記者張琮實習生程海舟攝影
12月15日的南陽寒風凜冽,位于南陽臥龍區白河畔的一戶簡陋小院里,樹木的葉子凋零殆盡,房屋前的藤椅在角落里顯得孤單,似乎在等待主人凌解放回家。
二月河是國內外響當當的作家,但家人最熟悉的名字是凌解放。
平時到了午后,二月河喜歡到院子里,坐在藤椅上曬太陽。只是,這一次,主人要失約了。當天上午,二月河逝世的消息突然傳出,舉國震驚。當互聯網上人們紛紛轉發、撰文表達惋惜時,有友人給陪伴在二月河身邊的家人打電話詢問,家人轉達先生的心愿說:“不想要打擾太多人?!?/p>
黃河的兒子“二月河開凌解放”成絕唱
“前些年,老先生還經常出來,這一兩年不怎么見了。”二月河家門口報亭的售貨員王勝霞,得知二月河逝世,這讓她惋惜不已,“沒想到病重了這么長時間,我也沒能去看看。”
過去每天早上7點多,她常能看到二月河穿著破了洞的白背心,騎著破自行車往白河邊上走,“如果不知道他是二月河,大家肯定會以為這是一位老農民”。
就是這樣一位“老農民”,在南陽躬耕了半個多世紀,著就了煌煌500多萬字的“帝王系列”《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三部作品,成為名副其實的大作家,被海內外讀者熟知。
12月15日,聽聞二月河逝世的消息,社會各界群眾從四面八方趕到南陽市殯儀館,幫忙布置靈堂,見先生最后一面。
“沉痛悼念凌解放同志”的黑色橫幅莊嚴肅穆,“壽終德望在,身去音容存”的挽聯分掛在靈堂兩側,悼念的花圈擺滿門外。前來悼念者絡繹不絕,其中不乏從浙江、湖北等遠道而來的讀者。
“對家人來說,都不忍心老人走,但過去幾次在醫院里的搶救,姑父經受了太多痛苦,每次都讓家人很心疼,這一次沒有經歷太多痛苦,就讓老人安安靜靜地走吧。”12月16日,二月河的侄女對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說,姑父二月河在北京住院時,就不希望讓太多人知道。
侄女說,今年4月,姑父去北京住院,是走著上的救護車。一家人本以為只是去短暫治療,很快就能回來。沒想到,就此一別,再無歸期。
如今,二月河先生安靜地躺在這片他生活了半個多世紀的南陽,遺像上的他面容親切。
二月河特指黃河,他從小在太陽渡旁邊生活,常說“我是黃河的兒子,我愛這條黃河”。在他的記憶中,二月的黃河,冰凌解凍,河水奔流直下,非常壯觀。1986年《康熙大帝》要出版,因為寫的是古代題材,凌解放這個名字顯得不太協調,所以取了二月河這個筆名。
二月河1945年出生于山西昔陽,3歲時,一家人隨解放軍過黃河南下,幾經輾轉,先到洛陽,最后落腳南陽。初到南陽的二月河13歲,他對這里的第一印象是“窮”,但喜歡到武侯祠、張衡墓、張仲景的醫圣祠走走,逐漸喜歡上這座文化厚重而又舒適親切的豫南小城。
小院生活“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最近20多年,二月河居住在白河邊一處幽靜的小院里,和平常南陽人并無兩樣。他還曾自己在院子里養了幾只雞,為此還到大街上撿拾人們買菜丟下的青菜葉子。
從小院到白河岸邊,二月河要走過300米的同樂巷,這里市井味道濃郁,菜攤、火燒鋪經常能看到二月河的身影,巷子的盡頭便是白河。
二月河經常光顧楊玉平的菜攤,“老先生喜歡新鮮的青菜,有時到白河邊散散步回來會到這里順便買點面條,沒有一點架子”。有一次,楊玉平還打趣道:“您老還親自買菜啊!”二月河聽后哈哈一笑:“我喜歡做菜。”
這一點,著名的南陽籍作家周大新有深切的體會。他稱二月河為“老大哥”,回南陽老家時,周大新常會和二月河聚聚,“他特別會做菜,有一次到我南陽家里做客,還給我講一些飲食知識,告訴我怎么把菜做好”。
對二月河的侄女來說,記憶中的這個小院,時常充滿歡聲笑語。
“姑父像小孩一樣,特別饞嘴,愛吃零食,尤其是糖葫蘆,經常哄著我讓帶糖葫蘆?!辈贿^考慮到姑父血糖高,她每次只讓吃一顆。在侄女的印象里,姑父一生勤儉,日常的吃穿用從不挑剔,衣裳買啥就穿啥,剩菜剩飯從來不舍得倒掉,下頓熱熱繼續吃。
因為是熟悉的家人,侄女并沒有太多“肅然起敬”的感受,但每次和姑父聊天,都會覺得“每一句話都很有用”。
和其他長輩一樣,二月河也會問孩子們學習成績如何,但即使考不好也從不批評,而是鼓勵,還會拿自己大器晚成的創作經歷作為例子說:“沒事,是金子總會發光的?!?/p>
平日里閑聊的話,侄女印象最深的是姑父說的“三個天下”: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天下烏鴉一般黑。分別說的是,要勤奮,不能不勞而獲;世人總是要散的,終究會離開這個世界;要有危機意識,凡事都做好最壞的打算,才能面對挑戰。
有時談到自己的作品,二月河會希望晚輩都看看他的書,有一次開玩笑道:“人家都那么喜歡我的書,反倒是咱們自家的孩子不怎么熱衷我?!焙⒆觽冋f:“因為咱們比較近,全家人都看,只是沒有深入研究。”
大河報記者曾多次拜訪過二月河。家里十多平方米的書房坐不了太多人,面對客人來訪,二月河總是熱心沏茶,先傾聽,發現感興趣的話題后會興致勃勃。書房書架上,歷史、紅學類的書籍居多。
不過,在最后的一年多時間里,二月河出現在小院里的時間并不多,由于病情一直不穩定,他多在北京的病床上。
4月下旬,老友蘇定堃曾去醫院看望二月河,“先生很激動,強坐起來,拉著我的手說:‘放心吧,沒事,過段時間我就回去了’。先生狀態不錯,很有信心”。誰也沒想到,后來病情惡化,當他再去醫院探望時,“先生已經說不出話來”。
如今的小院紅墻斑駁,庭院內的植物長久缺人打理,有些荒蕪,大門上的“?!弊值囊唤敲撀洹P≡豪锏哪前烟僖危僖矝]有等到主人。
二月河逝世當晚,侄女回家對3歲的孩子說:“你姑爺爺不在了。”
孩子問:“爺爺是不是以后就說不了話了?”
她點了點頭。
艱苦創作“幾部巨著拖累了他的身體”
在南陽作家圈里,大家都知道二月河身體不太好。
這次前來悼念的許多人對大河報記者說:“先生的寫作非常苦,那幾部巨著拖累了他的身體?!?/p>
21歲高中畢業,40歲開始創作,高中同學顧清河見證了二月河的文學之路。
十年參軍生涯,身為工程兵,白天要鉆山洞、挖煤窯,夜深之時,當勞累了一天的戰友們鼾聲此起彼伏,二月河卻偷偷地在被窩里用手電筒看小說。一本線裝《聊齋志異》,他不僅看得熟透,還費心勞神手抄了一本。
解甲轉業,二月河回到南陽市委(今臥龍區委)宣傳部工作,最初的文學創作道路,是從研究《紅樓夢》開始的。
1980年,二月河將一篇得意之作《史湘云是“祿蠹”嗎?》寄到有關刊物,但杳無音信。他不服氣,給紅學家馮其庸寫了一封信。
被二月河稱為“伯樂”的馮老看到文章后,稱贊他“想象豐富,用筆細膩,是小說的筆法”,并鼓勵他去寫小說。從此,二月河踏上了長途漫漫的創作之路。
遵循歷史小說“大事不虛,小事不拘”和“不求真有,但求會有”的原則,二月河投入到康雍乾“落霞三部曲”的創作。
顧清河回憶:“他寫作時非常苦,我經常到他家里去,見他夏天在悶熱的房間里,沒錢買空調電扇,他把腳伸進水桶里堅持寫作。天天熬通宵,寫作困了,就拿煙頭燙手腕?!?/p>
那些日子,二月河晚上10點開始寫作,寫到凌晨3點睡覺。早晨7點半,天蒙蒙亮,他就起床點煤爐子煮粥,然后騎自行車買個燒餅吃,到單位上班。晚飯后睡兩個小時,到晚上10點他再起來寫作。他曾說:“一天三睡三起,我的時間都是偷來的?!?/p>
鄰居們經??吹剑袝r候凌晨兩三點了,對面二月河的書房里的燈光還亮著。
寫完《康熙大帝》時,二月河過度疲勞,頭發大塊大塊地脫落。就這樣,他以1年1卷40多萬字的速度投入創作,硬是將中國的歷史晚霞畫卷,活色生香呈現在了世人面前。
談到老同學,顧清河還說了一個細節:“他的文章寫得有目共睹,但字寫得卻不咋樣。《康熙大帝》當時要出版,編輯不認識他的字,不得不找人專門抄了一遍?!倍潞右渤W猿白约旱淖质恰肮放啦妗薄?/p>
近年來,雖然身體不允許寫大部頭著作,但二月河始終筆耕不輟,連著出了三部散文集。
大愛無言多項捐助逝后才被人知
雖然久負盛名,但對于二月河的同學來說,回響在腦海更多的不是他的文學才華,而是他的好。
12月15日傍晚,二月河的幾位高中同學趕來悼念,白發蒼蒼的老先生們見到二月河的遺容,不住悲泣。
“我非常沉痛,我們倆是最親的人?!钡髸峙c二月河同窗5年,他悲痛地回憶,“在我上中學時,二月河就像大哥一樣照顧我。我當時家里非常窮,吃不起飯,有一次他發現我幾個晚上沒吃飯,專門找到我,拿出存折,把上面僅有的5塊錢取出來讓我買飯票,隔三差五帶著我去街上吃餛飩,那是19歲的我吃過最好的飯?!闭f到這里,刁書林失聲痛哭起來。
二月河病逝的噩耗傳來,正在外地出差的南陽市實施希望工程辦公室主任王濤心情十分悲痛,他向大河報記者透露了一個秘密:10年間,二月河為南陽希望工程捐款達40多萬元。
10年前的一天,有位企業家來捐款,但捐款人卻要求寫上二月河的名字。當時王濤很納悶,經過詢問才得知,捐款人購買了“帝王系列”書籍,請二月河簽名,先生有承諾,凡是簽字超過三套,必須去希望工程捐款。后來慕名而來求字畫的,二月河也都讓他們先到希望工程辦理捐款手續。
“10年間,以二月河的名義來捐款的人持續不斷,最大的一筆有20萬元。”王濤記得這筆款救助了70名貧困大學生。
不少被救助的貧困大學生收到捐款之后,給二月河寫來感謝信。二月河看到學生的來信十分欣慰,但反復交代,不許宣傳報道。
此外,來自南陽當地消息稱,二月河先后為希望工程、下崗職工、貧困家庭、新農村建設、文化活動等捐款200萬元。鄭州大學文學院也透露,二月河生前曾捐出自己在鄭大的全部工資,設立“二月河獎學金”。
“我干不了別的,借我的一點名氣為文學上的事情助助威鼓鼓勁。”這是去年底,南陽市作協副秘書長水兵看望從北京出院回南陽的二月河時,先生說的話。
二月河常年居住在南陽,南陽青年作家多受到先生的教誨和幫助。即使在身體抱恙后,二月河先生依然關注、支持著南陽的文學事業。
去年冬天,二月河從北京出院后回南陽休養。臨近春節,水兵和幾個老友去看望,和二月河愉快地交談了半個鐘頭。
臨走時,有人提議為一個新文化欄目題個詞?!跋壬S手就拿起了筆,但柔軟的筆在他手里好像有些不聽使喚,幾個字,先生的筆尖幾次點在一個點上,我們一再說不寫了。先生卻說:你們干那么多事,我干不了別的,借我的一點名氣為文學上的事情助助威鼓鼓勁兒,總還可以吧?!?/p>
臨別,水兵一行一再不要二月河起身。二月河卻說:“都快過年了,你們這么忙來看我,耽誤這么多時間,怎能不送送呢?”水兵回憶:“他執意要送我們,先生吃力地扶著桌面,有些搖晃地站起來,用有些顫抖的手和我們一一握別?!?/p>
水兵說:“南陽作家群的活動,只要身體允許,二月河都會參加支持,對青年作家感召很大,是南陽作家的榜樣。他還通過文學大講堂分享自己的創作經驗,從不講報酬,對文學青年的推介和鼓勵,讓大家都很感動?!?/p>
“二月河常說自己是‘半個河南人’,他出生在山西,但是在河南居住了半個多世紀?!崩钆甯φf,二月河對河南文學事業發展做出了很大貢獻,許多河南的年輕作家得到過他的幫助。
網上早有以先生筆名和原名所撰上聯,工整巧妙,寓意深遠。今愚勉對并書之,雖遠不如上聯工整,但哀思真誠。供方家兩哂,并以此送先生遠行。二月河開凌解放
新華社發 2018年12月15日,著名作家二月河溘然長逝,留下了煌煌12卷、洋洋500萬言的“落霞三部曲”。這不正是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文壇高擎思想解放大旗不斷推陳出新的真實寫照嗎?
2018年12月15日,著名作家二月河溘然長逝,留下了煌煌12卷、洋洋500萬言的“落霞三部曲”。生前,他曾多次表示,“凌解放”之所以能成為“二月河”,正是源于改革開放,思想解放。
12月15日凌晨兩點,作家二月河(本名凌解放)因病逝世,享年73歲。二月河堂哥凌振祥介紹,原本家屬準備低調下葬,但考慮受到各界人士的關注,最終決定在12月19日上午舉行追悼會。
新京報記者今日上午從二月河女兒處證實,二月河已去世,家人正在從北京回河南的路上,已入河南。家里也有人開始著手操辦后事,但追悼會具體時間還沒有確定。
著名作家二月河今日凌晨在北京逝世,享年73歲。二月河生病后,一直在北京治療,病情本已得到控制,此次由于病情反復,去世突然,讓家人都沒有料到。
二月河(本名凌解放),1945年生于山西省昔陽縣。1985年,馮其庸看完《康熙大帝》前10章后對二月河說:“你不用研究什么紅學了,這就是你的事業。當時《解放軍報》正在報道軍人自學成才的案例,聽說二月河正在寫《康熙大帝》,就報道了這件事。
在中國作家圈,二月河算是一個特例:21歲高中畢業,沒上過大學,卻是大學的博士生導師。1985年,馮其庸看完《康熙大帝》前10章后對二月河說:“你不用研究什么紅學了,這就是你的事業。
二月河是國家一級作家、南陽作家群代表作家,1945年11月3日出生于山西省昔陽縣。1967年高中畢業,次年入伍,在部隊歷任戰士、宣傳干事、連副指導員。1978年轉業,歷任南陽市臥龍區宣傳部科長、區文聯主席,1995年當選為南陽市文聯副主席。
著名作家二月河2018年12月15日凌晨病逝于北京,享年73歲。二月河1945年11月3日出生,本名凌解放,出生于山西昔陽,1967年高中畢業,1968年入伍,在部隊歷任戰士、宣傳干事、連副指導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