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12日19:44 來源:光明網-《光明日報》
【文化評析·中國文化與全球抗疫】
作者:商志曉(山東師范大學教授、山東省高校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研究院院長)
全球抗疫的艱難歷程,既是對各國制度體制和動員能力的考驗與檢驗,又折射出不同文化理念的差異和價值立場,并再次將諸多問題置于人們面前。自由與自律孰輕孰重?二者是怎樣的一種關系,就是受到關注的問題之一。
在全國抗擊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發表重要講話指出:“中國人歷來抱有家國情懷,崇尚天下為公、克己奉公,信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強調和衷共濟、風雨同舟,倡導守望相助、尊老愛幼,講求自由和自律統一、權利和責任統一。”正是由于14億中國人民顯示出高度的責任意識、自律觀念、奉獻精神、友愛情懷,鑄就起團結一心、眾志成城的強大精神防線,我們才經受住了這一場艱苦卓絕的歷史大考。總書記講話強調“自由和自律統一”,強調“自律觀念”及其重要性,對自由、自律問題及其辯證關系給出了簡明而精確的回答。
自由與自律的觀念由來已久。中國從老子、孔子談及,西方世界從古希臘時代(如伊壁鳩魯)肇始。中國傳統文化以孔子為代表,雖然著力強調人的自律,如“不學禮,無以立”“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但并非缺少“自由”之論。除佛教“修行無礙”、道教“寡欲歸真”之自由追求,莊子“無待”“無己”“坐忘”之自由意境外,孔子也講到“從心所欲,不逾矩”。只是這種“自由”,在孔子看來,須符合“禮”的要求、達至“仁”的境界,以發自內心的道德認同為前提。
西方世界關于自由與自律的論說中,康德的思想頗具代表性。康德是德國古典哲學的集大成者,“自由”在其道德哲學中具有核心地位,是其道德律令所以可能的基礎。康德自述,有兩件事物令他充滿敬畏,即“我頭頂上的星空與我內心的道德準則”。一向崇尚自由的康德以哲學家的冷靜和理智,強調“自由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在于自律,理性的存在者要為自己立法,同時又依此去行為、去做事,這樣才是真正的自由。
可見,古今中外凡是有見地、有智慧的思想家,都把自由與自律結合起來思考,講自由不忘自律,談自律蘊含自由。當然,這并不意味著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理解是一致的。大致說來,中國古代社會以封建宗族為基礎,其倫理道德以強調自律為主;社會主義中國以集體主義為原則,將自由建立在自律基礎之上。而從中世紀宗教統治走出的近現代西方社會,則以私有制度為深厚根基,表現出崇尚個人主義和個體實現的明顯傾向,往往將自由放在比自律更為優先的位置上。這是文化理念上的差異、價值立場上的區別,由此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人們的行為方式和處事選擇。
總體上看,思維傾向的不同與側重,并未從根本上動搖或顛覆人類對自由與自律基本關系的理性把握,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社會都沒有將自由或自律任何一方絕對化、唯一化,這是足可讓人欣慰的一面。但另一方面卻令人深感憂慮,即在應對處置像新冠肺炎疫情這種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過程中,如果在自由與自律關系問題上處理不當、造成失衡,如果仍固守慣常思維與行為方式而不能及時作出必要調整,那將會帶來出乎意料甚至是可怕的災難性后果。遺憾的是,這種擔心已經不是多余,而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并還在持續之中。
在抗擊這場百年來全球最嚴重的傳染病大流行過程中,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同時間賽跑、與病魔較量,迅速打響疫情防控的人民戰爭、總體戰、阻擊戰,以非常之舉應對非常之事。中國人以高度自覺、嚴格自律,護佑健康與生命,從根本上講,就是守護祖國的自由、人民的自由、明天的自由。
像中國這樣恰當處理自由與自律關系的國家,大多較好地控制了疫情蔓延。不過仍有不少國家面對來勢洶洶的疫情,未能采取最堅決最果斷的防控措施,致使疫情快速傳播,嚴重危及人們的健康與生命。如作為最便捷有效的防控方法之一,戴口罩可謂是舉手之勞,然而有的國家從政府層面不予倡導,不少民眾也以妨礙自由為由而拒絕,甚至游行示威進行抗議。在危及自身和他人健康與生命的關鍵時刻,不能恰當有效地處理自由與自律的關系,這已經不只是文化差異、價值取向問題了,而演變成一種自私與偏狹之見。
沒有脫離自律的自由,也沒有不求自由的自律,二者相比較而存在、相支撐才能實現。恩格斯強調:“自由不在于幻想中擺脫自然規律而獨立,而在于認識這些規律,從而能夠有計劃地使自然規律為一定的目的服務。”毛澤東指出,人類的歷史,就是一個不斷地從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發展的歷史,這個歷史永遠不會完結。這些論述雖然是就社會歷史發展層面來說的,但對人的思維方式、道德行為、交往處事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堅守“自由和自律統一”的價值立場,既是全球抗疫的基本啟示,更是人類生活的經驗寫照。
《光明日報》( 2020年10月12日 0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