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杉

　　近日，一段廣東茂名“夫妻剛辦完離婚手續走出民政局，妻子暈倒丈夫冷眼離開”的短視頻在網上傳播，很多人表示視頻中“丈夫”的做法太讓人寒心。廣東省茂名市網信辦公布了另一個角度的監控視頻，以證明這段視頻實際上為擺拍。目前，這段視頻已被原作者刪除，原作者之前曾拍攝過多段在茂名市民政局門前的擺拍視頻。短視頻平臺工作人員表示，對這類視頻的監管存在空白。

　　現在短視頻正處在風口上。不少人都有這樣的經歷，當你以為這是真實新聞時，最后發現全是編出來的；當你對視頻內容義憤填膺時，不料制作者卻躲著一旁偷著樂；當你因為受到欺騙久久不能釋懷時，有人告訴你別當真，這只是一個段子，最多就是一刪了之。

　　在各大短視頻平臺稍做瀏覽，不難發現類似在民政局前擺拍的內容不在少數，且大多涉及離婚、出軌等內容。“不在少數”的背后，是因為制作者認為這類視頻有關注度，能夠吸引到流量。其實，這類視頻能夠傳播開來，并不是說制作者有多么高明，表演有多么出色，也不是說公眾一味喜歡獵奇，而是因其擊中了人們內心的軟肋，那就是對真善美的追求，對假丑惡的反感。

　　就拿“前夫冷眼看前妻”視頻來說，講述的是一對年輕男女在茂名市民政局門口，女子忽然暈倒在地，而身邊的男子卻只看了一眼便離開，女子最后被幾名路人抬去醫治。看到這樣的場景，人們內心深處善良的種子一下子生發出來。在中國人樸素認知里，即便是陌生人，看到有人暈倒在地，也不能袖手旁觀，何況“一日夫妻百日恩”。這個視頻有意制造了人性之惡，把流量砸在公眾同情心上。

　　短視頻平臺工作人員表示，這樣的視頻只要不涉及違法違規，或者違反平臺的發布規則，平臺一般是不會進行干預的。監管存在空白的背后，關鍵還是在利益裹脅下，對這類視頻的危害缺少清醒認識。從表面看，這類視頻無傷大雅，最多就是讓知道真相的公眾心生不爽。其實哪怕只是這一點，也讓人無法忍受，更重要的是，這類視頻的流行很有可能影響人們的婚姻觀、生活觀乃至價值觀。

　　每個人的婚姻觀、生活觀、價值觀，都不是憑空生成的，一定程度上受著耳朵和眼睛的影響，尤其是年輕人，閱歷和經驗都不多，容易把聽到的、看到的當成了真實生活。這類視頻，以一種極致手法，渲染著人性的惡、社會的丑，讓年輕人認為這就是真實的生活。

　　正如有人所形容的，現在的短視頻平臺上，不是985學校畢業，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上過大學；不住著別墅，都不好意思稱自己有房；不年入百萬千萬，都不好意思講收入。在短視頻“構建”的現實生活中，沒有婆媳關系不惡劣的，沒有夫妻之間不異心的，沒有富了之后不出軌的……簡單地講，到處都是渣男渣女。

　　這就涉及到創作觀問題，也是影視劇生產歷來受到詬病的一個原因。情況更嚴重的是，人們看到影視劇，還知道這是假的，是演出來的，可是很多短視頻，卻打著新聞的擦邊球，抓住社會熱點、痛點和興奮點，搞出一些似是而非甚至全假不真的東西。以這類“演離婚”視頻為例，如果人們知道是演的，則有可能不當一回事，但如果以真實記錄的面貌出現，人們就會認為這是真實的生活，在不知不覺中放松了警惕。如果一個人每天經受著這樣的熏陶，又會生成什么樣的婚姻觀、生活觀、價值觀？

　　一家短視頻平臺的廣告語很好，叫做“記錄美好生活”。不過，“演離婚”式短視頻里沒有美好生活，而且會破壞美好生活。當前，必須把非虛構創作和虛構創作的界線劃出來，不能容忍段子再去穿新聞的外衣。在此基礎上，還有必要反思段子創作的倫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