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8月19日16:04 來源:上觀新聞
山東泰安寧陽縣自古盛產蟋蟀,寧陽斗蟋更是有“天下斗蟋第一蟲”的美譽。小小的蟋蟀在當地形成了產業,蟲客在吃、住、行、購、娛、游等方面的消費,每年能給全縣帶來6億左右的年產值。據當地村民回憶,這幾年身價最高的蛐蛐(學名蟋蟀)賣出過11萬元。
蟋蟀=軟黃金,為何身價這么高?
蟋蟀產生實際金錢價值,與它的用途——斗蟋不無關系。
寧陽斗蟋始于秦漢,興于唐宋,盛于明清。因寧陽蟋蟀個大、性烈、強悍善斗、品種繁多,自古就有“天下斗蟋第一蟲”之稱,歷代被奉為皇宮貢品。寧陽縣泗店鎮黨委書記杜煥軍接受媒體采訪時曾介紹,寧陽縣是歷代進貢皇朝斗蟋的取蟲寶地,“清朝秦偶僧著的《功蟲錄》中曾記載,皇宮中的蟲王,寧陽占一半以上。”
按蟋蟀研究者的表述,因水質和土壤利于蟋蟀鈣化,山東有一條自北往南的蟋蟀產區,位于東經116°30′到117°30′之間,包含寧陽、樂陵和寧津等16個地區。蟲客們把到山東抓蟲、買蟲,統稱為“下山東”。其中,又以泰安市寧陽縣和德州市寧津縣最出名,兩地蟋蟀彪悍善戰,曾出過不少“猛將”。
如今,用蟋蟀相斗取樂的娛樂活動,流行于全國多地,通常都會在每年秋季舉行。近年來,中華寧陽蟋蟀世界杯、中華蟋蟀博弈邀請賽、上海踏云杯蟋蟀競斗友誼聯賽等賽事為主辦地吸引了數以萬計的蟋蟀愛好者。
據澎湃新聞報道,有蟲友用“蟋蟀就是軟黃金”、“一頭蟋蟀一頭牛”形容蟋蟀的價格。其實,蟋蟀的價格也分三六九等,而關鍵在于品種、品相和用途。
此前有媒體對蟋蟀價格進行調查,結果發現:如果是用于喂雞喂鳥、沒有品種的蛐蛐,幾十元就能買三五百只。稍微帶點品種品相的,少則幾百元,多則數千元。個別品相極佳的甚至有可能過萬。但用11萬元購買一只“百日蟲”,放在蟋蟀圈也可以說是天價。
斗蟋蟀雖是一項古老的中國傳統文化,但一位蟲友曾告訴中國之聲《新聞縱橫》記者:其實更多的人是抱著一種賭徒的心理來買賣蛐蛐,就像賭玉,誰也不知道幾千、幾萬買下的蛐蛐,是否會被別的蛐蛐一口干掉,只有“贏”才是蛐蛐存在的價值:如果他贏了,價值就升高了,如果輸了就沒用了。
換句話說,沒有人花大價錢是為了虧錢,花錢的,都想讓錢生錢。
小小蟋蟀,如何實現年產值增收6個億?
每年8月初,當雄性蟋蟀振動翅膀,褪去最后一層殼,蟲季開始了。
職業的蟋蟀捕手被稱為“撬子手”。“不是你去找蛐蛐,是蛐蛐找你。這個蟋蟀它跟別的東西不一樣,你必須要有那個蟲命。”山東撬子手李冬對澎湃新聞記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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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夜捉蟲的他們,將蟋蟀裝在拳頭大的白瓷小罐里,罐口用橡皮筋捆緊,沿著蟲客們的桌子一路兜售過去,蟲客們則根據閱歷和眼光給價。
寧陽縣蟋蟀研究院院長劉德強在接受濟南時報采訪時提到,縣政府曾做過統計,每年蟲客在吃、住、行、購、娛樂、旅游等方面的消費,能給全縣帶來6億左右的產值。
在寧陽,泗店是有名的蟋蟀交易集散地,每到蟲季,捉蟲堪稱是一項全民運動,當地在外務工的青年也借此機會返鄉。據濟南時報報道,以王沖所在的村子為例,90多戶人家里,只有兩三戶不參與,他們甚至成了村里人口中“不務正業”的那類人。
今年,受疫情影響,網絡銷售成為蟋蟀銷售的“主力軍”。
有四年網絡銷售經驗的王沖說,受疫情影響,他預計一部分蟲客不會來寧陽,于是就召集當地有多年經驗的“撬子手”(蟋蟀捕手),為他們提供網絡代售服務。去年蟲季,王沖做網絡代售的營業額是30多萬元,今年他擴大了團隊規模,對市場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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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沖白天做網絡代售,晚上也下地,他自稱捉蟲的手藝傳自父輩。20世紀90年代初,天津人率先來到寧陽,他們曾用手電筒里的電池跟當地人換好蟲。進入2000年,開悍馬、保時捷、奔馳,身家上億的老板開始出現在市場,很快成為“大戶中的大戶”。他們出手闊綽,每年會包下十個攤位,拉起橫幅收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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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也心知肚明,同樣的蟲,賣給大戶就意味著能要上好價,若是“老板”們一高興,還能額外給紅包。于是,又衍生出另一個職業——中間人。他們應“大戶”之約,開車帶村民們去玉米地里捉蟲,一旦車上有好蟲售出,這些“中間人”也能拿到一筆好處費。
總獎金額100萬,寧陽為蟋蟀舉辦世界杯
據中新網報道,為打造蟋蟀文化產業品牌,近年來寧陽積極培育開發蟋蟀特色產業,先后投資建設多個與蟋蟀相關的重點文化項目,至2018年已連續17年高標準舉辦了“中華蟋蟀文化節”,努力實現由蟋蟀文化到蟋蟀經濟、由蟋蟀資源到蟋蟀產業的跨越式發展。
為助力“蟲經濟”,寧陽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舉辦“斗蟋比賽”,規范蟋蟀資源的開發。2018年,總獎金額100萬元的“中華寧陽蟋蟀世界杯”正式啟動,大賽分為分區賽和總決賽兩個階段,2018年的分區賽在上海、天津、濟南舉行,總決賽在寧陽縣舉行,共入圍18支隊伍。
為規范蟋蟀產業,寧陽縣于2018年啟動運行 “全國蟋蟀交易誠信平臺”。作為蟋蟀文化界的個人征信系統,對全國各地的蟋蟀從業者起到規范和引導作用。寧陽縣規定,從2018年起,寧陽境內的所有蟋蟀交易者,如不在交易平臺注冊,將失去誠信交易紀錄。同時,所有在寧陽境內進行人工繁殖“白蟲”的人,將被作為重點治理和打擊對象,進入黑名單。
不能讓蟋蟀產業游走在灰色地帶
小小蟋蟀,能賣出大價錢,給村民增加一個發家致富的項目,也形成了一整條與之有關的產業鏈。
不過,蟋蟀經濟雖然紅火,卻也有些問題不能不考慮。
紅網在評論中指出,自古以來就有“玩物喪志”的說法。與蟋蟀有關的最有名的文學作品,當屬清代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文言短篇小說《促織》:明朝宣德年間,皇室里盛行斗蟋蟀的游戲,每年都要向民間征收,由此給百姓帶來深重苦難。
針對“全民捉蟋蟀”現象,廣西日報曾發表評論:抓蟋蟀成為產業,我們不能只是聽到“致富的聲音”,還要聽到“生態破壞”的聲音,聽到“玩物喪志”的聲音,聽到“賭博亂象”的聲音。
斗蟋蟀作為傳統的技藝和娛樂方式,絕不能游走在灰色地帶,更不能因為小蟋蟀能帶來的大收入而睜只眼閉只眼放任不管,更不能有意無意充當保護傘、助長地方保護主義。
成立鳴蟲協會,組織斗蟋蟀友誼比賽,不涉及金錢,這些才是蟋蟀產業正確的打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