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聞·東方今報記者/文

　　這些年，國產娛樂圈職場劇拍了很多，但關鍵詞多是“浮夸”、“魔幻”、“狗血”，幾乎沒有一部“服眾”。娛樂圈的人都拍不出自己真實的職場生活嗎？最近有一部像樣的娛樂圈職場劇出現，就是當下愛奇藝的熱門網劇《怪你過分美麗》。講的是秦嵐扮演的鐵血經紀人莫向晚，在娛樂圈大殺四方的故事。搶C位、造人設、耍大牌、炒CP、控評、撕番、魔改劇本、流量演員、天價片酬、手撕經紀人、私生飯，軋戲、摳圖……前十幾集把微博熱搜上常見娛樂圈戲碼，包括幕后“灰色”地帶的部分，幾乎是全景展現。借這部劇影射的娛樂圈內幕，猛犸記者也采訪了圈內多位經紀人和藝人宣傳，請他們對號入座，講講娛樂圈的奇葩現象。

　　對標經紀人“頂流”楊天真？

　　“這是現實中不可能存在的完美形象”

　　《怪你過分美麗》是高以翔去世前的最后一部作品。所以，這部劇開播后，藝人宣傳李藝（化名）一直很關注。出乎她的意料，這次言情部分很少，更像是一部娛樂圈的職場爽?。≡敬蠹倚闹械摹鞍自鹿狻被屎笄貚?，現在變成了slay娛樂圈的金牌經紀人莫向晚，一出場，就展現了過硬的業務能力。劇集剛開場就是一系列大事件等著她去處理：當紅流量小花消極怠工、因感情問題吞服安眠藥自殺……每一條都是爆炸消息。但她絲毫沒有亂了陣腳，電話指揮催吐，安排私人醫生，了解粉絲反響，應對公司指責、商業客戶詢問，有條不紊。如何解決社會影響？你以為她會靠常用手段刪帖？不，她讓人聯系“大粉”，通過粉絲控評來引導事件風向，然后用接下來的頒獎晚會預熱文章頂上掩蓋熱度。問題解決完，用一盆水澆醒了搶救過來后仍大吵大鬧尋死覓活的流量小花。

　　這一系列娛樂圈營銷公關的嫻熟操作，在接下來的劇情中，每集都有。危機公關意識、談判能力，解決問題的能力，不止是她的手下“崇拜”，粉絲看了也是覺得“好爽”。李藝曾做過流量藝人的宣傳，看劇時一度覺得像看職場真人秀，工作戲份都讓她覺得眼熟。幾年前，她在做那位流量藝人的宣傳時，和大粉溝通，引導控評的事情常干。當然也常常被罵，“流量藝人的粉絲常有互撕的情況，這時候我們這些宣傳和經紀人也逃不過，我們微博的私信全是詛咒和謾罵，藝人也一樣，會被對方粉絲罵，他的微博賬號也是我們在打理，私信內容也是不堪入目?！眲≈?，“小花”不停作妖，莫向晚就忙著救火，不明真相的粉絲還要“手撕”莫向晚，這些都是李藝經歷過的，“我們只是藝人宣傳，粉絲都能人肉信息天天謾罵，可想而知經紀人收到的有多少”。

　　在劇中，秦嵐的人設是鐵血經紀人，旗下培養了好幾位當紅明星，不管是職業還是營銷公關的手段，都跟內地娛樂圈知名的經紀人楊天真有點像。作為經紀人圈中的“頂流”，楊天真上熱搜的次數不比藝人少，旗下的藝人在她的運作理念下，合約期間不少成為綜藝常客，人設立的飛起，流量和人氣大增。江湖傳言，她手上有數百個營銷號。對應劇中的營銷號、控評、熱搜等話題，加上秦嵐身穿的紅色絲絨西裝，楊天真也有類似款，所以，有網友猜測，楊天真是莫向晚的原型。

　　對此，李藝表示，莫向晚身上可能是集合了娛樂圈里多位經紀人的特點，“比如她有比藝人還搶眼的外形，我覺得就有點像香港的紀紀人霍汶?！薄；翥胂＝浽斨靶×智嘞肌钡墓猸h出道，可見顏值之高，但她21歲時就轉行做經紀人，謝霆鋒、容祖兒、阿嬌、阿sa等藝人都是她一手帶起來的，業力能力很強，也是圈內知名的“金牌經紀人”，但當年遇到謝霆鋒的頂包案、阿嬌的照片門等重大公關危機時，處理得也沒有很成功。李藝坦言，其實像劇中莫向晚那樣全能的經紀人在圈中很少見，能力強、人脈廣、資源多、能言善道、應變一流，而且外形也是“可以出道”的類型，“這個人物過于完美了，一般來說，能具備她身上的幾項素質，就已經是不錯的經紀人了”。

　　揭秘娛樂圈幕后秘事？

　　“能曝出來的其實都不是秘密”

　　如何“威逼利誘”流量藝人簽下“賣身契”？只需幾個關鍵詞：一哥、最好的資源、大男主、同類藝人只簽你一個。于是，追加了1000萬違約金的“賣身契”也不在話下，簽約表面是提高了藝人方的分賬以及資源傾斜，但其實這些都是天價違約金的鋪墊。劇中莫向晚提到“最好資源”指的就是即將爆紅的劇《云襄傳》，她一方面跟制片方要求把原來已定的大男主劇改成了大女主劇，讓自家流量女藝人林湘出演女一號。同時，為了留住想跑路的流量徐陵重新簽約，告訴對方這是大男主劇本……把娛樂圈中的一些“暗箱操作”就這么直白的搬上了熒幕。

　　“這其實就是‘陰陽劇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粉絲對這種操作手段都很清楚”。藝人宣傳林凡（化名）提到，前幾天吳亦凡和楊紫的電視劇《青簪行》發布海報時，兩家粉絲就為了番位和“陰陽劇本”撕得昏天暗地。海報上，男女主的名字誰放第一個，對方粉絲都不同意。原作小說是大女主戲，按理說應該是女主番位第一，但男方粉絲則認為，改編后，男主的戲份更重要，應該是第一。

　　所以發布的海報可見片方的良苦用心了，因為第一眼很難看出誰是一番，男方粉絲認為，在這個海報中，吳亦凡更靠中間，所以他才是一番，但女方粉絲認為，海報放大后楊紫的名字比吳亦凡的名字高出一點點，而且兩個人都是朝楊紫的方向站，所以楊紫才是一番……總之，像這樣劇沒拍完，男女主為搶番位就鬧成這樣的也是奇葩事一樁，“這其實就是大家說的‘C位依賴癥’、‘番位癌’，但不是所有的藝人都在意番位?！绷址蔡寡裕蠹叶济靼?，如果劇好、角色好，成為爆款之后配角也能紅，但粉絲特別在意，不能容忍自己的偶像給別人“抬轎子”，擔心對方吸自家偶像的“血”。而具體到《青簪行》，粉絲們更多的是在意“魔改劇本”上，“楊紫的粉絲就多次發圖質疑片方魔改原作、飛頁劇本，包括陰陽劇本等問題?！?/p>

　　林凡透露，有時候，制片方為了讓演員入局，是會采取一些“陰陽劇本”等手段，“很可能當時跟楊紫團隊說的時候，就是按原著改編的大女戲來談，然后以此為基礎簽訂合約，但同時跟男主談的時候，也承諾的是大男主劇本。實際拍攝時，會有不同的劇本，男主的戲份可能確實變多了?！痹诹址部磥?，片方可能是相中楊紫的演技，吳亦凡的流量，本想兩人都不得罪，結果現在雙方粉絲都不滿意。但這種與創作無關的行業奇葩行為，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市場和資本的介入，創作被流量和資本綁架裹挾的結果，現在觀眾們也是“苦流量久矣”，“這幾年，大家都能明顯感覺到，電影去流量化的跡象非常明顯了。”林凡現在負責的藝人是出道不久的小花，踏實努力，藝人自己也希望走演技路線，他覺得，市場就應該對這樣的藝人更多機會。

　　摳圖軋戲要求多？

　　不少藝人也有“兩副面孔”

　　《怪你過分美麗》劇中，莫向晚的“得意之作”就是帶了五年的流量小花林湘。可是這個可以為情自殺的林湘從第一集開始，就頻出幺蛾子，無奈人氣高，從片方到經紀人都要寵著她，是個讓觀眾厭煩的角色。而且隨著劇情的開展，網友發現，這個林湘的角色情緒化以及奇葩的操作都與娛樂圈女頂流鄭爽十分接近，戀愛腦、演技差、不敬業、搶C位……在粉絲看來，林湘的人設簡直是在內涵鄭爽。

　　戲里林湘和前男友曾是一對因劇大熱的“CP”，事實上倆人也曾經談了一段地下情。分手后，倆人一直沒有“拆CP”，也是因為兩個流量藝人捆綁可以共享廣告雜志資源，實現利益最大化。通過經紀人的口，觀眾能明白，所謂發糖不斷的CP不過是一門生意。林湘舊情難忘，為了跟前男友演情侶，非讓經紀人幫她接下另一部大導演的劇，這與另一部剛接下的《云襄傳》拍攝日期完全重合。怎么辦？這波操作想必觀眾很熟悉了，原本魔改為大女主的《云襄傳》，女主戲份從400場改到600場，如今為了軋戲方便，需要從600場改到200場，還要7天內拍完。中途因為林湘腳受傷，僅有的時間也保證不了，那就只能“摳圖”以及用替身了。

　　藝人宣傳王一（化名）表示，這些橋段其實就是影射了三年前的“摳圖大作”《孤芳不自賞》。彼時的兩大“流量藝人”楊穎和鐘漢良，拿著天價片酬，卻用大量替身和摳圖完成了這部劇，但效果不理想，摳圖痕跡太明顯，男女主人公像兩個被放進場景里的假人，走動起來的效果像個鬼片，引發了觀眾瘋狂吐槽?！捌鋵?，那段時間，正是流量藝人受追捧的階段，這部劇并不是唯一的摳圖劇，但它的質量實在太差了，男女主角又有高流量，關注度極高，大家對這種情況反感很久了，情緒在這部戲上就一下子爆發了?！边@個事情之后，剛翻紅兩年的鐘漢良熱度不再，楊穎也被稱為“摳圖寶貝”，至今口碑無法挽回，但凡有關于爛劇、摳圖、演員不敬業的話題，他倆包括這部劇就會被拿出來當反面典型。

　　“那幾年，流量正當道，頂流的紀紀人手里，幾乎都有二十多個劇本。去哪個？肯定是砸錢多的。但即便是拿著天價片酬去的，流量們也不可能在劇組呆夠幾個月?！蓖跻惶寡?，流量一般多是突然爆紅，短視一些的團隊肯定是想在短期內最大限度的收割流量紅利，拍戲期間，各種商業活動和演出，廣告拍攝，包括錄制綜藝節目等都不會拒絕，拍攝時間就是按天和按小時來計算?！豆帜氵^分美麗》中，林湘的執行經紀談合約時要求很多：每天只工作8個小時，這8小時里面還要算上化妝、往返片場的時間，而且只要林湘到了就必須先拍她，另外，頭等艙、高級套房、高級房車、獨立化妝休息室、單獨豪華餐食……統統要給安排好，這就是真實且等級分明的娛樂圈。

　　好吧，要求全都滿足，但劇里的林湘并不珍惜莫向晚費心給她搶來的機會，在名導電視劇當女一，心情不順暢仍要鬧著罷演，整個劇組的進度停滯不前，忍無可忍的導演說“這簡直就是行業的毒瘤！”這種種令人窒息的操作，在王一看來也是圈內常見，“不過是把這些行為，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來表現罷了”。當然，這其實是整個行業的問題，藝人有流量，片方就愿意請他們，因為有了他們，跟平臺賣片時會好談，而平臺看到有流量藝人，會愿意買單，因為有粉絲就會有熱度，有熱度就會有吸引廣告客戶……這就形成一個“閉環”。

　　媒介李林（化名）所在的制作公司打造過多檔王牌綜藝，每檔節目都有流量藝人和大牌明星參與，“很多天王級別的藝人，挺好打交道，而且談好細節后會高質量完成工作，要求最多的反而是剛爆紅的流量藝人，而且也不能保證工作時情緒穩定”。她原本很喜歡一位年紀很小的流量藝人，但合作過之后他們這個宣傳小組就全部“粉轉路”，“導師里他年紀最小，但在發布會或錄節目時，經常是大家全到，然后等他一個人。每次錄制，看他一來，導演就會開心喊‘某某老師到了，我們可以開始了’！”安排錄影的時間也要先遷就他的檔期和安排，但粉絲仍會一言不合就謾罵節目組和導演?？杉幢闳绱耍澞拷M還是希望跟他合作，“因為請到‘流量’才能招到商，這樣才有錢制作節目并給藝人片酬。既然想要收割流量，那就只能為流量和資本低頭”。

　　好在，如今這個“閉環”正慢慢被打破，因為作品質量沒保證，再高的“流量”也抗不起票房和收視，“鹿晗主演的電影《上海堡壘》撲的很慘，這肯定會影響他的后續資源。鄭爽這幾年主演的作品，收視和口碑也都不太行?！边@個“閉環”打造出來的作品質量太爛的話，觀眾不會再照盤全收，王一提到，鄭爽的粉絲前一段強烈抵制她接影版《花千骨》，“粉絲們看不上這個資源，但對現在的她來說，這估計已是手里最好的電影資源了”。

　　經紀人難當？

　　“光鮮的都留給明星，鍋我們來背！”

　　《怪你過分美麗》中，還提到了另一個行業毒瘤——私生飯。粉頭帶著一幫粉絲，天天跑到偶像拍戲地的門口，舉牌應援。為了追逐偶像的行蹤，她們還會開車跟蹤，到了酒店更是挨個房間點送紅酒來確認偶像住哪個房間。因為發現偶像軋戲，在偶像的生日會上，聯合直播聲討紀紀人莫向晚“三宗罪”，砸蛋糕還逼迫其辭職。最終為了平息事端，莫向晚主動提出卸任林湘經紀人職務的聲明。明明當初是公司和林湘本人堅持軋戲，但引發的后續一連串問題卻要由莫向晚一個人“背鍋”。

　　看到這段，入行九年的經紀人李良（化名）也是心有戚戚焉。他曾給流量藝人做過宣傳，“挨粉絲罵是家常便飯，真的需要心理很強大才不會崩酷”。藝人有負面報道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被罵，藝人與粉絲不喜歡的女明星炒CP要被罵，藝人接的廣告不夠高大上要被罵，接的戲不合粉絲心意也要挨罵，資源一般，工作團隊更是要被罵“廢物”，如果接的工作多，也要被罵“吸血”，“做個人吧！”經紀人在微博的一句話都要被反復解讀，紀紀人被罵辭職也是常有，包括經紀人中的“頂流”楊天真，最初也是因為被罵“出圈”?！昂芏鄾Q定都是與藝人共同商議的結果，有的藝人比較有想法，最后也是他來拍板，但如果粉絲不滿意，就只會罵我們”。

　　跟藝人一起工作，看似光鮮，但背后的工作基本都被粉絲忽略，“就像劇里的頒獎禮那段，展現的就是我們的日常工作流程?！辟Y深宣傳林凡介紹，這種大型活動他們一定會提前走一下路線，從妝發到服裝每一個環節都要盯，“我們還要排查，藝人的禮服近段時間有沒有誰穿過同款，如果撞衫肯定會被粉絲‘撕’，衣服和背景版的顏色搭不搭，酒店的造型圖什么時候發，微博上做什么相關話題等等，非?，嵥椤！贝蠹铱吹剿嚾藚⒓踊顒又挥邪胄r，但這半小時卻要團隊付出很長時間的努力。

　　“光鮮都是留給藝人的，‘鍋’是留給我們的”。有時候，粉絲罵的太過分，藝人看不下去會發微博替團隊說話，但話又不能說重，“說多了粉絲會傷心脫粉，藝人也為難?！比绾螖[脫這種局面？李良認為，唯一的辦法就是藝人可以拿作品說話，爭取更多的路人粉，在圈內真正站穩腳?，F在李良帶的藝人是個轉型成功的女演員，入行多年積累了不少作品，個人形象不錯，粉絲也多是溫和型，“我們就努力多出好作品就行了，也少了很多糟心事?！?/p>

　　劇中莫向晚的工作狀態，就是林凡他們的日常，每天要處理很多事情，工作和生活根本就分不開，他們常開玩笑說“在工作中睡去在工作中醒來”，進了這個圈，要么是熱愛，要么就是因為可以實現自己的價值。很累，但也常有成就感。林凡說，能陪著自家的藝人從默默無聞到炙手可熱，也是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