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50萬人粉著這個唱跳不行,長得也不好看的女孩

 偶像元年,“偶像”的意義依然不明

 在被稱為“偶像元年”的2018年,“偶像”這個詞所包涵的意義被一再地探討著。

 在《創造101》里極力反對楊超越的人們看來,偶像應當具有優秀的歌舞業務能力,而不是僅僅擁有漂亮的外表。但很顯然,這部分觀眾放大了“偶像歌手”四個字中“歌手”所包涵的部分,而對“偶像”的意義依然含混不明。

正在演出的火箭少女成員。圖/視覺中國

 另一方面,制造著另一波熱潮的熱門選手王菊,憑著自成一格的外形和“三觀”體系吸引著對“主流審美”有所厭倦的人們,節目后熱度不減。然而我們應該注意到:王菊雖然皮膚黝黑體態豐盈,但她端正漂亮的五官和以勵志為主的人設依然沒有偏離“主流”很遠。她依然是一個存在于原本“偶像”框架之內的個體。

粉絲為王菊制作的宣傳海報。圖片來自網絡

 在我們的觀念里,在高超的歌舞技巧、靚麗的外形、積極向上的人物形象和幽默風趣的綜藝能力中,一個藝人還是要占到那么一兩樣,才能被稱作“偶像”。直到一個叫做3unshine的組合以非常奇異的姿態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并持續地存活著。與楊超越或是王菊相比,這幾位來自安徽亳州的女孩才是真正改寫和拓寬了“偶像”一詞的定義光譜。因為她們在以上的定義中沒有占據任何一樣。

 網絡暴力下強行“出道”

 目前包括Abby、Dora 和Cindy三位成員的3unshine,在2015年初次亮相于微博時還是一個名叫Sunshine的5人組合。原本她們只是為了參加一個本地的歌唱比賽,以一起去拍套寫真的性質拍攝了一些照片,發布在網上,并配了一條甚至還有錯別字的“出道”文案。

Cindy的出道寫真。圖片來自網絡

 這場帶有少女們自high性質的“出道”,原本只是幾個中學女孩入戲太深的產物。但由于她們平凡的外表和豪邁宣言間的落差,Sunshine的照片經過娛樂博主“娛八婆”的轉發后開始全面遭受互聯網世界的惡意和笑意,瞬間閱讀過億。其后的數月間,人們對這個未經認可便擅自出現的“偶像組合”投來了兇猛的網絡暴力。其中遭受火力最猛的,則是組合中在相貌上和“主流審美”差別最大的Cindy(本來打算叫Candy,是拍攝的影樓給打錯了)。

 由于伴隨著網絡暴力成名,Sunshine 這次“出道”帶來的后果變得不可撤銷。女孩們所遭受的惡劣言論對于任何一個青少年都是非常大的打擊。但Abby 坦言:這段時間的遭遇反而令她們下定了真的做一組藝人的決心。

 下決心證明這世界的錯誤固然值得贊許,但在Sunshine 成為一組藝人的道路上,她們撞上了業務能力這座大山。

 沒有任何藝能,也沒有任何模板

 在成立之初,Sunshine 湊了1000多塊錢買下了一首叫做《甜蜜具現式》的歌曲,并在當地的錄音棚做了非常粗糙的制作。即使已經修過音準,她們虛弱的氣息和貧瘠的聲音表演也顯露無遺。

《創造101》上的Cindy。視頻截圖

 如果說2015年毫無訓練的她們唱成這樣是理所當然的話,經過了北漂、改名、重組、改換制作團隊后的3unshine于2018年在《創造101》上的再度亮相則無疑再度給那些期待她們能在歌舞業務上有所進步的觀眾們奉上一記解構主義的耳光。她們混亂的舞蹈和荒腔走板的演唱直接得到了1個D和兩個E的評級,并且在第一輪過后,Cindy和Dora直接被踢館選手擠掉了名額,而Abby也選擇退賽。

 可以看出,3unshine的業務能力在這兩年多的時間里進步是極其有限的。這在傳統“唱跳組合”的概念里簡直難以想象,甚至也無法套用SNH48那樣的日式養成系模式——如果沒有進步的話,如何能稱為養成呢?而另一方面,有人將3unshine尤其是Cindy與在日本紅透天際的超重女星渡邊直美相比,但相較之下,3unshine也絕不是合格的綜藝藝人——她們完全不具備像渡邊直美那樣有意識地搞笑的能力。

渡邊直美。圖/視覺中國

 更不用說“知性”或是“觀點輸出”這樣的能力了。許多人認為3unshine走的是自芙蓉姐姐一脈相承的“審丑網紅”路數,但芙蓉姐姐的高學歷和羅玉鳳豐富的觀點和文字輸出,都是3unshine所沒有的。在姜思達的訪談和《創造101》中,她們顯得幼稚、教育經歷少、粗俗沒有禮貌——可以說她們仍然將一個小城女中學生的樣貌完好地保留著。作為一組藝人,她們和2015年時一樣,沒有任何出眾的藝能。

 然而,這樣一支業務能力糟糕,也套不上任何成功模板的3unshine,她們的官方微博粉絲數竟達到了166萬。比起火箭少女的一些出道團員也不遑多讓。以粉絲數量而言,她們是除了SNH48和火箭少女之外的中國第三女團。那么,問題來了:是誰在粉她們?

 是誰在粉3unshine?

 我們翻看了3unshine微博下的粉絲留言,但要準確畫出3unshine粉絲的側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你完全摸不清楚他們粉的究竟是什么。大多數的留言操著一些熟練的飯圈話術,言必稱“C皇”、“A隊”,但又無法看清文字之后的實際態度。

3unshine組合的單曲封面。圖片來自網絡

 但我們還是可以通過一些減法來看到3unshine粉絲的樣子——2016年時,Abby、Cindy和Dora和當時的經紀人杰斌解約。杰斌并沒有善罷甘休而是將原組合的另外兩人Nancy和Cheryl加上另外三名女孩組了一個沿用Sunshine名稱的團體。但這個團體很快就歸于沉寂,不再得到任何關注了。在微博上,大量原組合的關注者評論道:“對不起,沒有C皇的Sunshine恕我粉不下去。”

 可見,Cindy的擁躉絕對是3unshine粉絲中的主力。在個人微博粉絲的數量上,這一結論的佐證也十分明顯:Cindy個人的粉絲達到了近50萬,以五音不全為標簽的Dora為13萬,反倒是外貌相對來說最貼近主流審美的Abby為三人中最少的12萬。Cindy在人氣上可以說是占據了絕對的C位,在資源上也受到了偏愛。

Cindy個人單曲封面。圖片來自網絡

 2018 年,該組合一起參演了翻拍劇《人百分百靠外表》。Cindy得到了女主的戲份,而她的Solo單曲《不正確的審美》則找到了為蔡依林制作出《Play我呸》的陳星翰來制作,并一路沖到了微博音樂榜的第36位。

 3unshine內部這種“越偏離主流越紅”的趨勢勾勒出了她們粉絲的基本趣味——他們尋求的是偏離、反對、甚至解構主流審美方式的趣味。如果再加以細分,這個人群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1。一些亞文化和非主流的社會群體;

 2。飯圈中厭倦了千篇一律俊男美女勁歌熱舞模式的群類;

 3。對奇異、叛逆的事物一律帶著調笑意味跟風的觀眾;

 4。在3unshine身上投射了對自身缺點的關照的人。

Cindy的新單曲宣傳照。圖片來自藝人微博

 其中,我們可以看到前兩種人貢獻了微博上大部分帶有原創性的評論——第一類粉絲編段子、口號,第二類則極具參與感地為組合的發展做出點評、出謀劃策。而后兩類則化身成為龐大的數量——第三類不厭其煩地重復口號積累出轉發和評論數,第四類觀眾則默默地貢獻著閱讀和關注。

 這些自發聚集的人,令我們再次思考起了文章開頭的問題——什么是偶像?做到什么樣的事才叫偶像?

 “不一樣又怎樣”的代言人

 如果說那些外形出眾的偶像代表了粉絲們對美麗事物的渴望,那些藝能拔群的偶像代表了粉絲們對優秀自我的期許,那么3unshine這樣外形和藝能都不出眾的女孩子是因為什么成為偶像呢?

 筆者向一些朋友提出了這個問題,其中一位自己也做過藝人的朋友是這樣說的:“Cindy紅了,那么我就會覺得,即使我和大家有哪些地方不一樣,即使這種不一樣被認為是一種缺點,我也依然有可能受到大家的喜歡。我做藝人的時候不得不去做一些整容,我會很樂意看到有人用自己原原本本的樣子去受到歡迎,不管你長得多不一樣。”

活動上的Cindy。圖/視覺中國

 事實上,這種“不一樣也可以”,“不完美也可以”,“做自己就可以”的呼喚早已有之。從蔡依林、蕭亞軒到今年的王菊,都因為喊出了這樣的觀念而成為特定人群的偶像。而3unshine則是一個更抽象、更純粹的版本。她們把外貌和藝能都身體力行地剝離,成為“不一樣又怎樣”“不漂亮又怎樣”“不優秀又怎樣”這樣的精神需求最貼切的代言。你身上所有可能被嫌棄的地方,幾乎都可以在3unshine身上找到投影。對于3unshine來說,所有的作品、現場演出都只是包裝和變現的手段。這個近乎虛擬和真實之間的組合真正被粉絲們消費的,是將自身不為人所接受的部分投射在她們身上所得到的療愈。而所有這些可以投射出人們內心的人,就是偶像。從這個角度來說,3unshine作為偶像,可能反而比之前所有的團體都更加純粹。

 3unshine的成功可能很難復制,但她們的存在和延續,卻是價值取向缺乏多元化的當下的文化中一個難能可貴的健康指標。無論是多么偏離主流的人,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有人可以自由地去喜歡,這樣的世界人人都可以呼吸和做夢,無疑是美妙的。

 □自行車飛奔(娛評人)

 新京報編輯 吳龍珍